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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伎第75节(2 / 2)


  眼下安抚的差不多了,就见红妃和李汨联袂而来,喜的要不得:“红妃见了官家了?襄平公送你来了...襄平公方才也在宫里?”

  按照她想的,只能是李汨也在宫里,这才能送红妃回来了。

  红妃不欲多生事,便只是‘嗯’了一声。

  钱总管将红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回,笑道:“怎么回事,该让轿子一路送进来才好,怎得半路走过来的!瞧瞧你这石榴裙,这般鲜艳的好颜色,好看是好看,却是最不经染的!如今这般,再不能穿了。”

  她以为是红妃与李汨情意缠绵,为了能多相处一会儿,特别走路的...如今女乐可讲排场了,有的时候两个场子只隔了一条街,下一个场子就在街对面,也一定要坐轿子过去。红妃这样下雨天走路,又没什么特殊情况,她肯定是要多想的。

  至于红妃那条红艳艳的石榴裙,此时裙角一片因为雨水确实染的厉害,最下面一点儿还有些泥点子...女乐们的衣裙常见华丽的,红妃又是去见官家的,选的裙子就算不至于拖地,也是能完全盖过脚面的那种。

  走在下雨的街上,她就是再有女乐的仪态,也没法避免这种情况。

  丝绸的料子本身就娇贵,红妃平日的衣裳洗过小几次之后就只是半新半旧了!家常衣裳就罢了,她个人不是个奢侈的,那样也能穿。要外出见人的衣裳却不是那样,往往最多浣洗一次(很多时候女乐也会注意那些昂贵的服装,不让其随便染上污渍,回来换下后,没有污迹也是不洗的)。

  像红妃这条石榴裙,料子好,颜色染的也好,这就意味着极其难伺候!搓洗是不可能搓洗的,如这般样子可以断定是‘没救’了。

  当然,钱总管也不是真的可惜这条裙子,女乐生活奢侈,一条裙子算得了什么呢!她另有目的在。

  果然,第二日就有好些裁缝排着队过来让红妃选料子做衣裙。

  最好的料子做衣裙也就罢了,关键是来的裁缝有好几家的,料子也大有随便红妃挑选的意思——按照这个意思,红妃做衣裙的数量竟是‘上不封顶’了!要知道女乐们的衣裳是很贵的,平时女乐有钱,一件两件衣裳不在意,但也没有放开了随便做衣裳的道理!

  钱总管见到了这场面,便笑道:“早知襄平公格外心爱红妃了,晓得红妃坏了一条裙子,必然是要为红妃补上的,只是没想到襄平公恁的客气。”

  其实是有想到的,主要是李汨这段时间对红妃太大方了。

  和其他女乐一样,红妃从未主动向‘丈夫’要过什么,事实上她面对李汨更多的是心虚。别的女乐付出了身体,要这要那实际是交易的一部分...而她,和李汨其实是很清白的,比李汨每日穿的道袍还要清白干净。

  但即使是如此,李汨只是按照‘惯例’给她的,也叫馆中女乐咬碎了一口银牙,嫉妒的紧。

  身为完成了‘铺房’的丈夫,在关系存续期间,男客是要为女乐付生活费的。理论上说,这期间女乐的所有账单,男客都要为其勾了。但这又怎么可能呢!女乐的账单勾起来,有的时候哪怕是有万贯家财,也是要手抖的!

  若是让她们知道所有一切都有人付账,岂不更要下死力气花钱?那就更不能承担了。

  所以,一般都是男客与女乐约定一个生活费额度,多的没有顶,少的也至少两百贯。至于‘生活费’之外,女乐能从‘丈夫’手上拿到多少额外的礼物,那又是一件各凭本事的事情了。

  红妃属于极少数的,铺房的丈夫将所有账单都勾了的...馆中逢年节开销,眼下又是勾账的时节,红妃都没有收到账单!凡是她常去的店铺,李府的管事都提前打过招呼了,账单直接送去李府就是。

  没听说李汨额外给红妃什么礼物,但只是勾账单这种豪气,已经让其他都不再重要了!

  而如今,钱总管特意在李汨面前提那一句,本意也不是图几件衣裳——李汨对红妃的账单来者不拒,要知道上次的账单因为结的是成为正式女乐前后花费的账,所以开销格外巨大呢!就这样,李汨也没说什么。

  如此,想也知道,红妃可以随便去做新衣服,到时候签了花押,送去李府结账就是。

  她图的就是今日的场面...李汨这样的人送衣裳,总不会真的只是一条裙子,场面肯定颇大。官伎馆就是最喜欢传扬这种‘场面’,哪个女乐的男客格外舍得花钱、用情格外深,一掷千金如何如何,大家都喜欢说这些故事!

  而这些故事里会暗暗透露出一个女乐的身价!

  第96章 千千结(6)

  周夫人大闹撷芳园当日,李汨曾经亲送红妃返回撷芳园。临到院门前,红妃却是忽然回首低声道:“奴知今日是襄平公解围...奴并非不知好歹之人,会回报襄平公的。”

  李汨为红妃铺房而对她一无所求时,未曾言及‘回报’云云,为红妃勾掉不知多少钱账单时,也未言及‘回报’云云。偏偏在这个时候说起‘回报’,这就是她的性情了——钟鼓馔玉不足贵,她其实一直很清醒,甚至清醒的有些矫枉过正了。

  她不知道李汨是怎么想的,会不会笑她‘不自量力’,他堂堂襄平公、官家亲舅、国之柱石...一重一重的身份加在他身上,光环那么多。而她在世人眼里就是一小小女乐,她凭什么回报他?效仿古书故事里那些受了大人物恩惠的小人物,死不旋踵,用命去还吗?

  她总归是想到就去做到。

  她招来了几个自己用的好的掮客,请他们为自己收购水晶。水晶在此时并不算难得,所有宝石里世人重玉石,其余都得靠后!而就算是在其余宝石里,水晶也不以名贵闻名。但红妃要的是透明澄澈、不含一丝杂质的水晶,这就难得了!

  所有的宝石,要求不含杂质,都是很难的,水晶自然也是如此。更何况红妃要的是透明澄澈的水晶,稍有瑕疵就会格外明显,根本无从掩藏杂质,于是更为难得!

  但正是因为难得,才显出这些掮客的本事。如果只是寻常宝石,红妃又何必请人去寻找?东京城内,不知多少做宝货生意的铺子,红妃常去的也有几家,直接去问人家拿货不是更简单?

  到底开封府汇聚了南北宝货,一样东西再名贵,只要世上有的,哪怕是千里之外来,也不至于找不着——所谓的找不着,大约只是钱的问题,而恰好红妃并非缺钱之人,也不在意为此花了多少钱。

  所以未等几日,几个掮客就带着完全符合红妃要求的水晶来了。

  应该说,幸亏红妃对水晶的大小要求不高——还是有大小要求的,但底线并不难达到。对比此时对大块水晶的偏爱(大块水晶非常难得),红妃对大小的要求并不被掮客放在眼里。

  对于这些水晶,红妃照单全收,然后就是请宝货行的熟人联络了两位宝石作的匠人,而且要精于打磨的。这个更容易了,别说是宝货铺子本身了,就是街头市面,这种工匠都很多,而且工艺大多精湛。

  红妃让匠人先用有瑕疵的水晶磨镜片,等到成品她满意之后,再请他们用完美的水晶打磨镜片。与此同时,红妃又买了好玳瑁,请宝货铺子用玳瑁按她设计的做眼镜架。等到镜片打磨好,正镶嵌上去,分毫不爽。

  “二姐做的好古怪玩意儿,这是做什么用的?”师小怜也看到红妃弄的东西,但她根本不知道眼镜是什么。不只是师小怜,中间经手这些东西的匠人、掮客之流,也不知道红妃到底弄得什么。

  “襄平公帮我很多,此物正好回报一二。”红妃用一个小盒子装了眼镜,并未解释太多。

  师小怜也不知道这么个不知道用途的东西到底怎么‘回报’襄平公,但还是点了点头——她未必不知红妃的倔强冷淡,此时能想到回报李汨,其实是让她松了口气的。她不担心红妃有一日会耽于情爱,像一些痴女子那样一生受苦,她担心的是完全相反的东西。

  红妃之所以想到送眼镜给李汨,一方面是李汨确实有些近视,这还是红妃和他接触多了才发觉的。大概是读书用眼太多,自然而然如此的。不过并不算严重,大概也就是两百度左右的样子。

  此时又没有眼镜,别说是这种不算严重的近视了,就是真的有高度近视,又能如何呢?

  因为读书人少,平时又没有后世那么多耗费眼力的东西,此时近视眼比例和后世不能比。但比例再低,人口基数上去乘,也能有不少近视眼了,只不过没有应对之法,大家也就将其当作不存在了。

  两百度出头的近视眼,并不耽误生活,但也确实看不到足够清晰的世界了。红妃自觉李汨什么都有,也不像耶律阿齐那样有什么地方会需要自己帮忙...说实在的,李汨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落难,那也不是红妃能救的。相比之下,送他一份能清楚看到这世界的‘小礼物’,倒是实用的多。

  另一方面,也是因为红妃懂一些眼镜制作的原理。

  红妃的一位表亲是开眼镜店的,人家原本是一家光学镜片厂的销售,有厂子里的人脉,出来做眼镜店是很轻松的。配眼镜这种生意,其成本很低,只要眼镜卖出去了就是暴利!关于这个,那位表亲是对红妃炫耀过的。

  红妃曾经去这位表亲店里打过一个月的暑假工,其实也不算正经打工,红妃完全是为了学校里社会实践的作业去的。完成任务写个‘记录’,让后盖个章而已...但一开始她确实出于好奇,有了解过怎样给人验光,怎样配眼镜,眼镜的配置原理。

  红妃制作了一张‘e’字表,找到李汨测了度数,又测量了瞳距等数据,最后用简易的手法确定散光(这个可能做的不太准确,但以当下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。说起来,眼镜刚出来时怕是连些都没有,可也一样能用,至多没那么好用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