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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节(2 / 2)


  府尹实在看不下去,正要怒骂就见李内侍不阴不阳地立在那,当下将怒容一收:“李内……”上皇身边人,有他在,跟姬景元亲临也不差什么了。

  “咳嗯。”李内侍清清嗓子,“府尹只当不见奴婢,这堂上无有奴婢这人就是。”他丢开楼淮祀凑上来的手,往角落一站,无声无息的,真充起不在来。

  卫放整个都呆了,傻呼呼地看着谢夫人,矮院旧门扉,当年他带着小厮从谢家院墙翻进去,在院中晒着豆子的谢夫人吃惊不已地扭过头,然后无奈一笑,过来看他可有摔伤,又道:怎这般顽皮,跌跤了可怎生好?

  他翻进她家闯祸,她非但没生气,还给他冲了一碗粟米羹,炒香的粟米混着碾碎的胡桃,放两撮黑白芝麻,再搁几片枣片,虽都是寻常之物,却是香浓无比。

  “夫人……”卫放呢喃。

  谢夫人朝他一笑,微一颔首。

  卫放不知怎的,心头一痛,立马冲口道:“雪天我见着夫人了,我看夫人神思清明得很,半点不像有癔症。你们谢家诬她有病,不就为堵她的口,不叫她说话?我看谢御史杀女□□不离十。”

  “你放肆。”谢老夫人仗着年老,就要扑过来拿拐杖打卫放。

  卫放指着谢老夫人,冲府尹叫屈:“她咆哮公堂,她倚老卖老,她作威作福。”

  府尹瞠目,他就知道,他就知道……他特意趁卫放与楼淮祀去了保国寺,才叫差役请的卫家女,就怕惹来这种既不讲廉耻、又不顾体面的。大理寺卿的棺材脸快变成棺材底,小儿荒唐,打一顿就老实了……

  谢夫人却在此时冰凉地看了眼谢知清与谢老夫人,忽地开口道:“谢知清杀女,是因小女失贞,他嫌女儿辱极门风,伤及他的脸面,有损的他的清名。”

  一直泰然自若的谢知清这才脸色惊变: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  “我既告官,自会无有隐瞒,我不是你,将此引为奇耻大辱。小女被污,非她之错,该死的不是她,无颜见人的也不是她。”谢夫人笑起来,“御史大夫,你纠察百官,以操行品德立世,敢问狼子污了清白女子,哪个该死?”

  不等谢知清答,谢老夫人抢道:“行恶之人该死,被污的女子清白既失,也无以立世。孙女儿知耻,尊妇德,她是自戕的,和我儿无关。”

  “自戕?”谢夫人又是一笑,“十月之后自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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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28章

  谢老夫人这回真的快晕了,快枯朽的身体抖得快要散了架, 看向谢夫人的目光掺着毒药。

  卫繁姐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目光竟可以这般恶毒, 好似厉鬼索命一般。

  谢知清并非蠢人, 看谢夫人的架式,那点侥幸顿时湮灭,苍凉一声长叹:“夫人, 此中多有无奈!”

  “不许说,不许说。”谢老夫人已骇得色变, 不管不顾地将拐杖一丢, 嘶声道, “你……你多说一字,我就碰死在堂前, 你为人媳逼死婆婆, 人间阴司都容不得你, 老身做鬼也不放过你。”

  府尹正要叫差役去拦,楼淮祀在那翻翻白眼, 抢道:“老夫人,你口口声声骂你儿媳不孝,既是不孝媳, 你碰柱抹脖子悬梁, 她不拍手称快,难道要哭着喊着心疼?”不等谢老夫人背过气,又开口道,“再说, 这堂上,高官在坐,一众差役如狼似虎,你这寻死觅活的,一看便是装腔作势,哪里死得了啊。”

  李内侍站角落,心里暗暗叫苦:祖宗,你再不闭嘴,谢老夫人真要死了,还是让你的臭嘴给气死的。

  谢知清恼怒至极,扶住母亲,出声道:“楼二郎君,我母年事已高,虽有偏执之处,你为幼,也当敬之,怎能口出讥讽,出言羞辱?”

  楼淮祀吊儿郎当道:“谢御史,先有长者不慈,后有晚辈不敬,世所常见。”

  府尹也道:“老夫人还是先就座,既开堂审案,哪有让原告人闭嘴之理。”他也是个周全人,担心谢老夫人撑不住,一口上不来,死掉了,体贴地叫了郎中在堂上候着。

  那郎中更是周全,带着小药童,摆开金银针,屏气凝神地提防着谢老夫人昏厥猝死。

  堂上的吏部侍郎下巴又抬高了一点,鼻孔里透着丝丝的幸灾乐祸之气,实在是谢知清招人恨啊,他们吏部不知被姓谢的搞掉多少人,腿都差点瘸了。

  谢老夫人被扶回椅子坐上,搭在谢知清胳膊上的抖如筛糠,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谢夫人。

  谢夫人也是一叹,道:“婆母,谢家这个污泥坑,埋着污烂之事,也是时候翻出来见见这天日,也好看看这天下还有没有善恶公道。婆母年逾古稀,许还嫌命短,儿媳却是活够了,想从头至尾,细细说说谢家藏着掩着埋着的恶臭之事。”

  “不死不休……”谢老夫人低喃,整个人往前一扑,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。

  府尹一挥手,让郎中给谢老夫人诊治,沉声令道:“谢夫人,请细说。”

  卫繁姐妹几人不知不觉渐渐退到了楼淮祀与卫放的身边,他们虽年少,少经世事,又不大聪敏,此时,也知谢家定藏着不能见人的事,不然,谢老夫人不会吓成这模样。

  楼淮祀看了眼谢夫人,心道:她果然不想活了。

  “谢知清在京中无亲朋无故友,此事在京中应不是什么秘事,诸位定都有所耳闻。但,并非如此,多年前谢家曾寄住过谢知清的一个侄儿。”

  许是谢知清孤绝一人的名头太过响亮,府尹与吏部侍郎竟都面露异色。倒是大理寺卿点头:“夫人不曾说谎,确有此事。不过,据我所知,这个侄儿寄住不到半年,便受不得谢家清苦、谢御史的严苛,回了老家故地。”

  谢夫人福一礼,笑道:“宋正卿只知一,不知二,容小妇人细禀。”

  “你说。”大理寺卿抬手以示。

  谢知清微阖双目,面如死灰。

  谢夫人嘴角噙着一抹笑:“谢家族谱,谢知清这一脉只他一人,然而,老夫人共育过五子,长子三岁夭折,生二子又死于襁褓之中,再生三子,又是早亡,育下四子时得高人指点,将此子寄送别姓人家。也不知老天有眼还是没眼,等老夫人生下谢知清后,这二子竟都得以保全,平安无虞长大成人。”

  “这般说来,谢御史还有同胞手足?”府尹追问。

  “是。”谢夫人答道,“他们兄弟虽无往来,不甚亲密,却知底细,逢年过节偶也有礼相送。农家清贫,我那个伯兄辛劳困顿,十多年前已经过世了。这才有了谢家远侄来京投奔谢知清。”

  楼淮祀已猜得大半,只觉此事令人作呕,很想让卫繁掩耳,不要再听。

  他猜到了,大理寺卿也猜到了,看向谢知清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,“哦”了一声,又问:“亲侄子?”

  “是。”谢夫人脸上都是寒浸浸的杀意,“谢家家教甚严,女子尊妇德女规,不读诗书,只工针指,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连清明灯节都不许踏青观灯,哪见得外男?”

  “就是这个畜牲不如的谢家侄,做下天理不容之事,奸污了小女。”谢夫人猛得拧首怒视着谢知清,“谢御史,此事真不真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