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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伎第136节(2 / 2)


  红妃来时,白芳敏一下注意到了她——说实在的,白芳敏之前只是知道红妃要来而已,但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。因为他被师小怜到处拉着见人,心里正振奋着呢,设想了搭建人脉的种种,这种情况下,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自然是丢到爪哇国去了!

  男人当然喜欢谈论女人,但谈论女人的本质其实是谈论‘权势’。而如果能直接谈论权势的话,女人又算得了什么。

  但等到红妃真的出现在阁儿里,看到她的第一眼,白芳敏就被她吸引住了。

  这当然是个美丽的小娘子,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。白芳敏知道红妃是如今京师之中数一数二红的行院女子,自然不会怀疑她的容貌!所以,真正让这个小娘子一出场就吸引住所有人目光的,是比容貌更深层次的东西。

  非要说的话,她让白芳敏想到了绷紧的丝弦、燃烧的柴薪、结冻的流水...总之就是一些突破了某种界限的东西,一些自己跟自己较劲、十分危险的东西。

  白芳敏喜欢的并不是这类女子,没有征服险峰的爱好,他喜欢的是师小怜这类温婉可人型的。但即使是这样,他也不得不承认,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在眼前是没法不去看的!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快要伤到自己了,喜不喜欢不重要,关键是这会蛮不讲理地抢走认全部的注意力。

  那种命悬一线的注意力。

  再加上最近红妃红嘛...所谓红气养人,红到她这个地步,走到哪里都有人捧着,那自然是‘居移气、养移体’,那种威势、自信就自然出来了。配上她气质里的哀艳、凄凉、自怨自艾,矛盾到了几点,可谁也不能否认真的吸引人啊!

  红妃一进来,白芳敏就见到刚刚对他爱答不理的一个衙内一下挤了过去,和其他年轻子弟一样,抢着与红妃近一些...这不稀奇,奇的是就在刚刚,这个衙内说起红妃还是不屑一顾的样子,似乎是不喜欢红妃的。

  啊这......

  旁边一位年长一些的客人大概是注意到了白芳敏有些微妙的表情,笑了起来,道:“白大人初回京城,可不知这些年轻子弟的行事。嘴上说着不要,其实心里是另一回事,这就是心口不一了。”

  “我倒不觉得是心口不一。”另一人发话道:“一些年轻子弟也不是仰慕小师娘子,而更像是跟风而动呢...哪怕心里不如何喜爱,看到别人都那样喜欢,也是愿意凑一凑的。若是真能得小师娘子青睐,就算有襄平公在,做不得入幕之宾,那也足够拿出来吹嘘了。”

  “年轻子弟爱面子,柳兄又不是不知道!”

  第172章 无何有(4)

  年轻子弟确实很爱围着红妃转,无论是出于爱慕,还是出于别的原因,总之看起来红妃是足够受欢迎了——所以这个时候,有一个生面孔不远不近站着,一直打量着她,着实不是什么怪事。

  “赵兄初来汴京,如何?我们汴京的花魁比杭州的娘子,不会差罢?”一个男青年顺着赵瑾的目光看过去,看到了众人拥簇中的师红妃,一下就笑了起来。

  赵瑾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,相比起一般的富贵公子,他身上少了些文弱气,多了几分精干——他家是做海商的,但不是什么大海商,在他父亲那一辈才从水手发迹,有了自家的船。而到赵瑾手上,且还需要他这个公子出海呢!

  十五岁时第一次出海,海商风吹日晒的,让赵瑾有了精悍的气质和果决的头脑。

  至于他如今出现在京城...却是因为被逐出家门了。

  家里兄弟众多,赵瑾并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个——至于被逐出家门,当然不是因为不受宠,这里头还有别的原因。

  赵瑾在家时最是风流不羁,而他风流的对象没有选好,往往是有夫之妇。不只是女司出来、租给人家做妻子的良籍女子,甚至还有明媒正娶的贵女,他也曾染指过...赵瑾算是有钱,但他之所以能如此,还是因为在勾搭女人这件事上他很有一手。

  这种事一次两次还好,做的多了总有翻船的时候,赵瑾就是翻船了。与一位官员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了首尾,得罪了人!

  这样的事说起来不好声张,但官员向赵家施压却是很简单的事。赵家的选择也很清楚,直接给这个儿子逐出门去!在保一个儿子,然后家里损失惨重,还是弃卒保车之间,富一代赵老爷子一向思路清晰。

  赵瑾就这样被净身出户了,身上只有家里偷偷给的点儿盘缠。不过好在赵瑾的交际天赋满点——普通人都以为小白脸、金丝雀做起来很简单,却不知道真的去做的话是很需要情商的!真能在小白脸、金丝雀上做到顶尖,那做很多其他工作也就没问题了。

  赵瑾净身出户之后,选择了北上京城。一则京城远离他得罪的那个官员,安全一些。二来京城机会多...他虽然被赶出家门了,却也没有就此掉到下九流去的意思。事实正相反,他还想出人头地、飞黄腾达,报如今之仇呢!

  虽然是他有错在先,但这并不妨碍他被逼出走后仇恨别人。

  他用那点儿盘缠买入了一些南货,然后就凭借自己出海贩货的经验做了点儿小商小贩的生意。一路出货、卖货,到了京城之后也有了点本钱。这点儿本钱别说对真正的有钱人了,就是对比被逐出家门前的赵瑾,也算不得什么,但好歹也是一份底气。

  靠这这份底气,赵瑾在京师做起了舶来品生意——他从小受父亲言传身教,后来又在海船上呆了几年,对舶来品自然是很熟悉的。现在他没有资本直接做海商,便选择了相关的行业,所谓做生不如做熟,做这个总比做别的好!

  那些从各处运来的舶来品中间都是要过几道手的,最后分销到小贩手中并不奇怪。不过赵瑾并不是那种小贩,准确的说他贩的不是真正的舶来品,而是舶来品中的仿品...一些受欢迎的舶来品,比如说东瀛和高丽的折扇,在杭州、泉州等临海城市有成规模的仿制,这是很常见的。

  赵瑾对舶来品的流行有敏感度,再加上仿品的质量优劣他这样有见识的人也佷容易判断,做这舶来品仿品的生意他还真有些如鱼得水。

  而在这个过程中,赵瑾收获最大的其实不是生意有了起色,个人经济情况越来越好,而是他在做这门生意的时候结交了一个雅妓...赵瑾在杭州时便纵情声色,到了京城因为生存压力消停了一段时间。

  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消停的了一时,消停不了一世啊!

  他是离不得女人的性子,很快就开始出入烟花之地起来。一开始是一些会买他舶来品的私妓,这些私妓不像官伎以及雅妓那样富裕,舶来品买不上真的,但也愿意追赶风潮,品质比较好的仿品就是一个好选择。

  后来有一次赵瑾遇到了一位雅妓,一家妓院的少掌班,被她看中了,成了入幕之宾,情况又不同了——那位少掌班将他‘推荐’给了一位名妓,而有了这位名妓帮助,他才算是真正有了门路!

  在这位名妓的背书下,他结识了不少衙内,这些衙内都相信他是出自海商之家——其实这也没错,他本来就是海商之家的子弟,只不过被逐出家门了。又因为他是真·海商之子,那些海商人家才能了解、精通的行内事,他都一清二楚,这个身份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呢!

  如今海贸正如火如荼,对于一些比较保守的京城世家衙内来说,提到沿海海商人家,刻板印象就是有钱、暴发户!

  暴发户当然不是一个褒义词,但不得不说,对于那些新荣暴发之下,人傻钱多的标签固然不算正面,但好歹是块敲门砖了。有了这块招牌在,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还是愿意和他们虚与委蛇一番的。

  本质上是想占暴发户的便宜没错,但并不妨碍这个过程中相互利用。这就像落魄贵族千金嫁给一个新贵商人,前者当然可以获得钱财,但新贵商人也不亏,提升了社会地位,获得了某些圈子的入场券。

  如今赵瑾也是如此,因为他海商子弟的身份,一些衙内是很愿意接触他、带他玩儿的,至少这样各处花天酒地的时候有个付账的人。

  他们得了赵瑾的实惠,自然也要给赵瑾好处,赵瑾利用他们的人脉获得某些特权,生意很快就远超同行了!如今看这势头,未来可期呢!

  赵瑾看着一众子弟拥簇中的红妃,笑了笑:“王兄这话说的...虽说杭州是江南之首、富庶非常,但京师就是京师,汇聚天下之精华,哪里是能够相比的呢?京中官伎是从天下各处选来的,而小师娘子又是京中花魁,不能比、不能比的!”

  “非要说的话,这京中娘子就好比是牡丹,天下各处都有花木,芍药、兰花、水仙、玫瑰...各花入各眼,都是极美的,可牡丹一出,又谁能与之相比呢?”

  “赵兄说得妙哇!”另外一人抚掌赞叹。赞完后又道:“只是可惜了,牡丹园中最动人的那一朵无缘摘取...说起来赵兄向来有女人缘,不如赵兄去试试?”

  这人说的当然是红妃,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看着红妃。

  赵瑾微微一笑,道:“这就是为难在下了,小师娘子是何等人呢?平日往来的都是王孙公子。如我这般的,今日这茶会还是托几位哥哥的福才能来呢!何况亲近小师娘子。”

  这话说的很符合身份,听他说话的人也觉得这话没毛病。然而自己心里什么想法,只有赵瑾自己知道。他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红妃,嘴角带着像是专注,又像是漫不经心的笑——他一直在等某个机会,直到红妃的目光随意扫过周围,看到了他,两人对视。

  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!

  他依旧是原本的样子,看起来并无刻意的姿态,与其他围着红妃打转、像是炫耀羽毛的雄鸟的行院子弟完全不同。然而,这本身就是最刻意的姿态了!赵瑾显然知道什么样的自己最能吸引女子的注意力。

  不出他所料,就连那位如今被捧上天的京师花魁也看了他一会儿,露出了不一样的神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