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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伎第13节(2 / 2)


  她们如今已经是学舍中最后一年了,同批学童年纪在十四到十六岁间(虚岁),很有些少女的样子,不再是当初的黄毛丫头(至少按照此时的看法是如此)。只看脸的话,大家装扮之后都是‘美人’,可要是看身体,却还是让善才说是‘豆芽菜’。

  善才倒不是想让她们养出丰臀肥乳,这在此时可不是‘上流审美’。只是纤瘦与纤瘦也是不同的,有的人是干瘦,有的人却是纤秾合度,仿佛是一朵花在枝头,有可怜可爱的意味。

  这话只是说的话是很难理解的,但具体举例就很明显了——红妃就是善才拎出来做例子的那个。红妃平常穿窄袖衣,偶尔露出一小截腕子,也是纤细优美的样子,仿佛那些书生诗词里写的‘红酥手’‘玉滴腕’都有了现实的参考,而不是他们遐想、夸张之语。

  别说是男子了,就是孙惜惜本人,见到红妃露出的雪白腕子,也会下意识想要伸手摸一摸。

  官伎说是女乐,乐舞是立身之本,但优越的外在往往才是最大的招牌也是真的。所以不由得孙惜惜感叹红妃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啊...索性红妃不知道她这个想法,若是知道只会摇头。

  这可不是老天爷赏饭吃,而是精心养护的结果。

  红妃天□□美,这也是绝大多数人,无论男女的天性,不值得说。但她属于少数很有行动力的人,而现代社会又恰好是一个信息流通很通畅的时代,各种养护方法大多可以公开查到,查不到的也可以去上课学。

  比如红妃就上过一个课,老师是一家娱乐公司出来的,原来是带练习生的导师。她当时上课主要教学生如何度过青春期——青春期对于练习生和偶像们都是一道坎儿,有的人过来之后再也没有少年时的那种灵动,而有的人却保留了那种难以用语言描摹的纤细挺拔。

  这其中有些只能看天,但有些却是可以人为影响的。

  饮食、作息,配合一些特殊的锻炼、保养品,还有仪态培养什么的,尽量让自己不要被青春fat打倒。

  其实红妃还好,她才虚岁十四岁,这年头的饮食又不存在催熟少年少女的添加剂,根本没到真正‘青春关’的时候,只能说是站在‘门口’了。但她确实未雨绸缪地用到了上辈子所学,整个执行过程很辛苦,或者说任何需要持之以恒的事情都辛苦,更何况这是为了‘美’...美丽从来都不简单。

  从效果来看还是很好的...当然,也得感谢甘露水,不然就算有效果,效果也不会这么明显。

  和她同批的学童,年纪小的也是十四岁(虚岁),年纪大的是十六岁(虚岁),这就是中学生的年纪。这个年纪真要说的话,若不是发育比较迟,也是实打实的青春期了。青春期这种存在既美好,又讨厌!如果不顺利的话,发胖、痘痘等问题是会跟着来的!

  这段时间,学舍和官伎馆都把她们看的很严,饮食上再慎重不过,生怕一不小心就坏了‘成色’...从这个角度来看,她们确实是‘商品’没错了。

  但即使是如此,青春期该有的一些小问题依旧存在,只是相对没那么严重罢了——如果青春的‘小问题’真那么容易解决,红妃上辈子身边也不会有那么多哭叽叽的女同学了。

  像是孙惜惜,她今年开始就有了痘痘的问题,虽不算特别严重,但却是为此日日敷药呢。还有花柔奴,她比红妃大半岁,最近个头不长,体重却是一点儿一点儿往上压(其实也没长胖太多,但她整个人有了一种‘发壮’的感觉,这可是个很不好的信号)!

  “你平日这时不是该去练舞了么?”孙惜惜一见红妃的装扮就知道她不是要去练舞的样子,虽然也很朴素,却是要出门的打扮。

  红妃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,对着镜子在耳边戴了一对水滴玉坠儿,却没有没有化妆,就这样素白着一张脸,起身要往外走:“今日要去孟待诏处取琴,上午的功课就省了!”

  孟待诏真名孟思故,是一名斫琴师。而所谓‘待诏’,则是时人对匠人的流行称谓,凡是技艺好的都可敬称‘待诏’,就像医术高的大夫都称呼‘太医’一样。不过孟思故这不是单纯的敬称,他确实是斫琴名家,曾为皇后制过琴。

  孟思故不只是善斫琴,也擅长抚琴,偶尔以乐工身份参加宫中乐演,对于女乐来说是‘自己人’。

  撷芳园就和他有着长期合作关系,撷芳园的大小娘子们,若有需要琴的,看不上乐器行的大路货,往往就会找他定制。

  红妃在学舍学习期间,乐器选了‘嵇琴’,其实就是二胡的‘祖宗’。之所以选这个,自然是仗着有上辈子的底子。她想要更多时间投入到舞蹈中,无意在别的地方花太多精力,选这个也算是一种投机取巧。

  嵇琴在此时还是一种比较少见的乐器,据传嵇琴是唐朝才传到中原的胡乐,那时称之为‘奚琴’。相比起钟、鼓、罄等打击乐器,琴、筝、琵琶等弹拨乐器,笙、笛、箫等吹奏乐器,这种擦弦乐器在华夏的历史就短多了。

  而至于如今,不知是谁传说奚琴乃嵇康始作,所以才更名‘嵇琴’。

  这种乐器说是二胡的祖先,其实和二胡差的很远。不过好歹也初步具有了二胡的一些特点,相比起最初的奚琴,弓弦改竹片为马尾,琴弦有两根...而且这时也有了演奏技艺很高的嵇琴演奏家,所以小众归小众,红妃在学舍还不至于找不到人教这种乐器。

  而且小众的乐器有一点好,那就是很少有逼格低的。这又和清朝、民国时期,二□□让人联想到瞎子、乞丐等流浪艺人不同了——红妃对二胡很喜欢,她学二胡的时候这类偏见也几乎没有了,这既是因为时代不同了,也是因为二胡本身在不断发展。

  作为女乐,演奏的乐器不说大众还是小众,太‘土气’却是不行的。这一点,哪怕她们自己不在意,学舍和官伎馆也会阻止她们。不然真学个‘莲花落’之类,将来怎么表演?

  此时的‘嵇琴’肯定是不能满足红妃的,如果没有拉过二胡也就算了,她过去明明是拉过现代二胡的,如今哪能忍这个!这还不是形制不同的问题,而是此时嵇琴的表现力等方面都远不如二胡。

  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!

  所以红妃从学琴起就想找匠人定做一把‘二胡’,这个时候姐姐师小怜介绍了孟思故给红妃。虽然孟思故一般制的是古琴,但此时很多匠人都有‘跨专业’的现象,孟思故平常也会制别的乐器。

  红妃会拉二胡不代表她会制造二胡,但她好歹拉了那么多年琴,对二胡的构造肯定是很清楚的。所以设计图、设计要求都说的很清楚、很细节,之后她就得到了一把‘算是能用’的二胡。

  没办法,这不是孟思故技艺不行,而是现实情况如此。就是红妃上辈子,乐器厂的工匠也有技艺高低,第一次制琴的人能制出一把能用的二胡,这已经是孟思故本身技艺好的表现了。

  而随着红妃手感恢复,原来的二胡已经不够用了,所以她向孟思故订了一把新琴。

  招呼了孙惜惜一声,红妃就往外走出去了。经过茶房时,果然见小阉奴站在门首道:“师小娘子,卖花儿的在哩!”

  红妃谢了一声,往外走去,果然见一个小男孩提着一个马头篮等着,旁边已经有人在挑花了。官伎馆这边总少不了卖花的,但大家都知道这个时间点官伎馆的娘子们都在睡觉,所以叫卖鲜花的往往要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来。

  这时经过官伎馆的,不是做官伎馆的生意,而是预备着卖其他人的。

  如今簪花是一种风俗,可不只是年轻女子簪花,男子、老人、小孩都是簪花、佩花的,再加上时下有瓶中插花之俗,所以这生意到处做得。

  卖花的孩子见到红妃,知她是主顾,连忙让了让。红妃近得花篮看,别看是提篮人的生意,花却是很齐全的,夏季正当时的牡丹、茉莉、玫瑰、蔷薇、赛金花、芍药、金茎花、石榴花...都能见到。

  红妃要了两朵粉色芍药、两朵红色石榴、三五朵白色茉莉扎成的小束花,当面簪在包头髻红色发带下。又要了三支带长茎的荷花,一支半开,两支还是花苞,见蜀葵也开的正好,也抽了两支,道:“小哥儿一发算钱。”

  此时生花对于小民来说并不便宜(所以才有像生花的市场),卖花的孩子笑嘻嘻道:“娘子簪的好花!正好四十个钱!”

  此时生花若是名品,如姚黄魏紫,哪怕是插戴的鲜切花,也卖的极昂贵,有一贯钱一朵的。不过大街上提篮人的营生,没有那样的本钱,都是普通花卉,两三文钱、三五文钱一朵也就是了。

  然而饶是如此,红妃随手买些花也是城中散工两顿饭钱了!难怪上回听孙惜惜算账说,东京城中百样营生都是流水价的钱,只说小小的卖花,一家均算也有一百钱罢,东京城百万人,便是一万贯。

  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,百万丁口和百万户口是两回事,但也看出东京市民在花上舍得花钱。

  红妃回了账,抱着花往一边扇子巷去了。

  去时耳边各种叫卖声很零星,显然此时的北桃花洞还不是热闹的时候,和城中别处大有不同——北桃花洞的繁华在于二三十家官伎馆,以至于半个坊市内的‘作息’都几乎是跟着官伎馆转的。

  红妃这辈子从小生活在北桃花洞这方寸之地,对这里再熟悉不过。整个北桃花洞是一个长方形,中间与南桃花洞以宜春门大街隔开,而北桃花洞内部则是由一横三竖,‘卅’字形街道分割。

  一横是‘杨柳街’,以大街两边遍植杨柳为名,当心一竖则是‘桃花洞北街’,这个‘十字’是主街,二十多家官伎馆也在主街上夹杂分布。至于两边的两竖,那就是四条巷子了,临街地方也是大大小小的商铺。

  而就在北桃花洞不大不小的区域内,几乎全是做生意的,铺子安插的比别处都要紧凑一些。除了官伎馆外,还有许许多多的酒楼、茶坊、点心铺、饮子店、胭脂铺、银楼、裁缝铺、牙行、浴堂、骨董店、绸缎庄、家具行、文具店、书铺、乐器行、香料铺等等等等,总有数百家罢!

  撷芳园在杨柳街底部,旁边往里正是扇子巷,据说早年这里还没有官伎馆时整条巷子都是做扇子的。如今这里也有扇子店,但这条巷子里最多的还是各种家庭学舍——别看外面没有挂招牌,生活在桃花洞的人都知道,许多艺人年老之后以授艺为生,大半聚居于此。租赁的房子既可自家住,也能用作教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