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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伎第7节(2 / 2)


  即使女乐们再低贱,本质上也是服务于宫廷和官府的人,她们的一切都得摆在台面上说。很多事在台面下可以乱来,而一旦放到台面上,就得遵守规矩!

  所以,从一开始,官伎就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...她们当然不会借着这样的自主权故意乱来,但用的好了,她们确实能够拥有这世间女子难得的‘自由’。

  一般来说,她们靠着自己的才艺为生,为宫廷和官府提供宴会表演,平时还要去瓦子、酒库之类的地方展示才艺。至于说男人,她们可以挑选——对于女乐来说,不只是男子在挑选她们,也是她们在挑选男子。

  除非是特殊情况,不然不会发生官伎馆逼迫官伎的事!

  这是官伎馆一开始定下的规矩,最初还有人会觉得这样的规矩过于难为人,会导致官伎馆无人问津...但后来的发展推翻了这个想法。这大概就是根植于人性中的东西,人总是更依恋自己付出过巨大代价的。

  越难得到的越喜欢。

  男多女少的现实,让这世间男女温情其实是减少的。即使是能够一直租妻不断,甚至迎娶贵女的贵族男子,他们与‘妻子’也更多是在‘繁衍’,而没有多少感情的成分。所有人都被这男多女少的糟糕世界逼着往前赶,根本没有余地去想‘爱情’。

  但‘爱情’始终是人类所依恋的,当女乐们的选择变得前所未有的自由时,那些男子们往往会相信他们可以在她们那里得到爱情—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这个想法正确,也不正确。

  这还只是女乐们‘自由’的一个写照,事实上她们的自由是多方面的。

  随着陈玉卿的娓娓道来,红妃大概也能想象这所谓的‘自由’是怎么回事。如果忽略自身作为‘商品’的本质,成为官伎的话,生活方式其实和后世的职场女性很像。都是靠能力谋生,可以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,单身没有关系,交男朋友也自由......

  虽然这只是外在的一样,究其本质算得上是南辕北辙(在场也只有红妃明白这种南辕北辙),但终究有一样的‘外在’。

  不得不说,陈玉卿给她们上的这一课很有一些道理,即使那只是属于这个时代的道理,红妃一眼就可以看穿其中的‘诡辩’。但这些道理中,总有一点说服了现在的红妃——女乐不用去管外界对于贱籍女子的鄙夷,也不用去管那些对贱籍女子来说一重又一重的枷锁,她们自己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,又何须理会外界?

  红妃知道自己的心是属于一个现代女孩的,如果能成为一名女乐,未来的生活也会接近一个现代女孩。

  即使这其中多多少少带着自欺欺人的意味,但这就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了。

  第15章 新竹(3)

  “自然的,想要成为如此光鲜,又如此‘自由’的女乐,也不是那么简单的。”正在给小学童们上学舍中第一课的陈玉卿话锋一转,忽然道:“你们从众多贱籍女童之中被择选出来,又经过了各馆送选、学舍优中选优,按理来说都是好苗子。”

  “但就算是精心伺候的花木,也不是好苗子就一定能够成材的,在学舍修炼也是如此!”

  “在将来,你们中并非所有人都能成为真正的官伎...虽说汰换之人不会太多,但这可不意味着事情就容易了许多。”

  相较于其他人的似懂非懂,红妃对此更能理解——不就是末位淘汰制么!看起来只淘汰末位,对大多数人都没有影响,但带来的压力可一点儿也不小!在大家都是好苗子的前提下,稍弱一些的不想被淘汰,肯定会拼命努力。

  比末位稍强一些的也就由此有了很大压力,非得一起努力不可!而这样的压力还会层层推进,仿佛鲇鱼效应一样,将所有人都调动起来。

  非常残酷...但也很难说不好,毕竟在这个女子没有多少选择的世界,成为女乐对贱籍女子来说就是一步登天,反之就只能落入地狱了,根本没有中间选项!这样一步天堂、一步地狱,倒是让竞争激烈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。

  陈玉卿并没有完全靠说的让红妃她们理解这一点,而是带着她们在学舍中四处走动。学舍中有两批学童,比红妃她们大一些、已经在新竹学舍学艺三年的学童早几日复课,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,陈玉卿让小学童们借此参观参观,对将来的日常有个底。

  此举其实是让小学童们明白学舍中的日子不轻松,但说实在的,红妃一行中能体会到这点的恐怕不多。

  她们中一些人固然在进入学舍前已经学了一些东西,算是打下了一些底子,但这种‘学前教育’并不能让她们意识到学舍中课程的难度。这就像是让一个幼儿园的小孩子去中学参观,让他们由此感受到未来功课的艰难、自己需要打起精神来努力——总归是有些想当然了。

  不过,对于红妃个人来说,还是感觉挺有收获的——和姐姐师小怜说的一样,学舍中教东西又多又杂,难度也不低。

  事实上,就算是她也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了,更不要说同行之中真正的小姑娘了...她们可没有意识到‘苦日子’就要来了,相反,她们看向年长的学童,眼里满满都是羡慕(说不定这也是带她们参观的原因之一)。

  年长的学童们年纪在十一岁到十三岁之间(虚岁),在此时的人看来,其中年纪大一些的已经可以说是‘小少女’了。所谓‘娉娉袅袅十三余,豆蔻梢头二月初’,这对于时人来说是可以写情诗交往,并且相当惹人怜爱的年纪。

  这些小少女们有充足的营养,接受舞蹈、乐器等艺术训练,平日里早早就接触了化妆、穿衣方面的点拨。此时展现在众人面前,哪怕只是日常上课的样子,也是颇为美好的。

  看着几个在院中练习队舞的少女,姿态仿佛春日里的花枝,不少小学童心里只有羡慕——鲜艳漂亮的裙摆、香风阵阵,女孩子本身也仿佛花朵一般,虽然年纪还小,这些多少有些早熟的女童们也知道那很美,她们只要呆在学舍中,未来也该是那样。

  真希望那样的未来早些到来。

  然而,虽然都很有积极性,陈玉卿这样的善才却知道那绝不是一蹴而就的。所以只是将一切看在眼里之后,什么都没说,带着十几个小学童去见今后会给她们上课的其他善才。

  初入学舍的第一年,课程相对比较少,很多‘杂学’还没有提上课程,学童们需要学习的只有舞蹈、唱歌、乐器、诗书、礼仪,也因此老师不多。除了教授舞蹈的陈玉卿,就只有教唱歌的刘翠儿也是善才。

  其他教授乐器的,是一个老乐工,乐器是启蒙阶段,水准真的很高也没多大意义。教诗书的是外面找的老童生,因为年纪足够大,倒也不忌讳在新竹学舍中进进出出。

  教礼仪的倒往往是官伎出身(但才艺可能不太好,不够格做善才),这是因为既要将预备官伎们教导的礼仪完备、姿态优雅,又不能让她们真的像贵族男女那样。

  说到底,她们是官伎,更需要的是一种‘风流’,真的让礼法人教的呆板了,那就废了!

  第一日不过是认识些人,熟悉一番学舍的规矩,红妃她们真的在学舍学艺还是第二日才开始。

  而红妃她们第一课并没有排到舞蹈、唱歌之类更像是‘老本行’的内容,而是文化课。

  在老童生闷头上课之前,陈玉卿特地抽空‘点拨’红妃她们一番:“女乐自然是以乐舞为立身之本,可真要出彩,却非得学问不错才行。腹有诗书气自华,于气度上就有不小影响,且学问好的女乐学别的也往往事半功倍呢!”

  “说的更浅近些,你们不说人人都成为出口成章的才女,至少也要能同达官贵人谈谈诗书才成!”

  凡是官伎,往往有不错的文学素养,至少足够支撑他们和文人诗书相交。而一个没有学问的官伎,很难想象她们在别处能有很好的品味——不排除有些天赋异禀的,又或者她们并不主攻‘文人市场’,但大多数官伎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,审美必然是文人化的。

  而如果学问足够出类拔萃,不仅在官伎中厉害,甚至能够压倒名声在外的才子,这样的官伎就更厉害了!不管她们本身司职的乐舞如何,有没有成为如夫人、红霞帔,都能立刻成为众人追逐的对象。

  这样的例子可以说是经典,在女乐中非常常见。

  陈玉卿还有没对小学童们说的...对于达官贵人来说,为什么非得来找女乐呢?相较于‘麻烦’的女乐,其他女子显然容易的多(虽然是男多女少,可若只是寻花问柳,这些达官贵人依旧有的是选择)。

  一方面是女乐作为一种‘商品’足够高级,另一方面,那些来寻女乐的达官贵人也不只是寻花问柳,他们也是在找一个可以谈情说爱、交流契合的女子,俗气一些说,他们想要来寻找一份‘虚伪’的爱情。

  这种情况下,女乐的文采、眼界都不能低,而只有一张好看的脸,除了初见时惊艳,其他作用就不大了——正如那句名言‘以色侍人者,能得几日好’,还是得多学东西充实自己。

  不过,这就有些超出小学童们这个年纪的理解范围了,所以陈玉卿并没有说出来。

  教诗书的老童生是统一从认字开始给学童们启蒙的,学童们因为底子不同,初初上课表现可以说是天壤之别!像红妃她们一样出身官伎馆的,往往早早启蒙、早有人指点,文字的读写可以完全省略。而外头来的则不同,一些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。

  如此一来,全都从头教起倒更加方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