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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(2 / 2)


  太乐丞完全吓坏了,却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,转瞬就跑了个没影。

  “这种话别在这地方说。”他下巴抵着她,声音低低,面上云淡风轻:“曹亚之倘若接替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的位置,对朝廷、对你我的确都没好处,不过这麻烦以后再解决,现在别着急动,他们在放饵呢。”

  他说完才松了手,许稷往后退了一步:“方才有谁过去了吗?”

  “太常寺那个姓苏的太乐丞。”

  怎么是他!许稷扭头去看,哪里还有苏太乐丞的人影。她仿佛能预见到未来几日的闲言碎语,因这位姓苏的太乐丞出了名的爱散播是非胡说八道。不过无所谓,她既然已经做了就不怕被人说道,只是——

  她顿了顿:“你家人多话也多,不要紧吗?”

  “我会寻机会同阿娘说。”王夫南站在她面前,手忽然伸过去正了正她的幞头:“我阿娘一向通情达理且心宽,你不用太担心。”又说:“如今正在风头上,夺盐利的计划暂缓一缓不好吗?”

  许稷见四下无人,遂道:“度支钱不够用,且每月盐利都以进奉形式入了内库,盐铁司能收上来的很少,不能再拖了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:“我有数,你倒是要当心,因魏王当时是在泰宁失踪,眼下追究魏王,我怕牵扯到你。”

  “阉党嚣张,朝臣也不是吃素的,不用太惊恐。”

  许稷点点头,她打算撤回度支,遂问他:“你现在要去哪?”

  “回家睡觉。”他面上撑出笑意来,转过身:“晚上别在公厨用饭,回来吃。”

  他说得轻松,像是毫不在意。但许稷却清楚这其中利害,曹亚之虽然和马承元等人看起来交情平平,但内里有什么歪歪绕绕的关系谁也说不准。万一曹亚之与马承元等人沆瀣一气,那么右神策军对左神策军的约束力就会大打折扣。

  要命的是,倘若曹亚之上任,王夫南身为右神策军大将,直接领导者就会变成曹亚之。她隐约觉得这会变得很麻烦,按照王夫南脾气,绝无可能对曹亚之之流低声下气。

  曹亚之此人弄权有余,打仗却并不在行,这样的人来指挥十几万人的禁军,想想都很可怕。

  许稷满腹心思回了度支,而盐铁司使却在公房内对着这月收上来的微薄盐利感到闹心。他深知自己本事有限,也知正因为本事有限才做到这个位置。因本事有限,就不会与宦官争夺盐铁进奉,宦官们对他就很满意。

  按说他攀附宦官这颗大树足矣,但他又不甘心。盐铁无功,连底下的盐铁使也对他不理不睬,问他们要钱,从来没给过好脸色,因为都看不起他。

  他身为三司使之一,活得实在憋屈。

  怎么才能让盐铁司富起来呢?他很困惑。

  不过隔壁公廨的许稷却替他做好了决定。

  许稷进了趟宫,与小皇帝下棋时趁着马承元不在,塞了一份奏抄给他。

  小皇帝将奏抄收进怀里,又移开棋盘,迅速朝许稷努努嘴。许稷面色镇定、手脚麻利地将棋盘下压着的制书收了起来,起身与小皇帝行了一礼。

  小皇帝速瞥了一眼背对他们而站的两个小内侍,故意说:“听说那个陈盐铁使下围棋很厉害耶!他还会下盲棋呢!爱卿明日能喊他一起来吗?”

  “臣……尽量。”

  “噢噢,反正你一定要努力带他来啊,朕很想见识一下怎么下盲棋呢。”又装模作样说:“爱卿快点回去吧,天都要黑了呢!”

  “喏,臣告退。”许稷再度行礼,转身往外走,小内侍便跟上去,送她出宫。

  幽深殿内亮起了灯,小皇帝紧紧捏着手里的奏抄,整个人都瘫在软垫上,肩膀还微微发着抖。

  他头一次越过马承元去插手政事,且这件事还是个局——要撒谎、要自己盖印、要承担可能会来临的暴风雨。

  马承元平日里对他虽温温和和的,但要是爆发起来,会很吓人的。

  他一想到那场面,就紧张地咽了咽唾沫,不过他得趁马承元回来之前将奏抄藏好才行,于是赶紧起了身,同那小内侍道:“朕有点困要去睡一会儿了,马常侍回来再喊朕。”说罢赶紧溜了个没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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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许稷出了丹凤门,到光宅寺解驴径直返家。她履行诺言回家用饭,而王夫南也于寒舍中备好了酒菜。

  承天门上的鼓声落尽,许稷踏进了家门,转过身将街上来来往往的国子监生笑闹声关在了门外。

  王夫南闻得动静起身出了堂屋,接过她脱下来的大氅进屋挂好,转过身就将双手贴上了她双颊:“暖和吗?”

  许稷鼻子都冻得通红,此时一声不吭只顾点头。

  等她的脸捂热,王夫南松了手道:“快吃吧,要凉了。”屋内火盆烧得正旺,饭菜都用碟子盖好,揭开来还是热的。

  许稷匆匆洗了手,在窗前小案后坐下来。王夫南则拖了一张软垫坐在她旁边,与她一道吃。

  “是你做的吗?”

  “我没有那个本事。”王夫南老实说道,“李茂茂送来的。”

  “又支使李茂茂,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念书?”许稷摇摇头,将饭吃完,又倒了满满两杯酒,递了一杯给王夫南:“回来的时候好像又下雪了。”

  “不是下雪,是风将积雪吹下来了而已。”

  “风什么时候会停呢?”

  “不会停。”王夫南给了个消极的回答,却是事实。只是风大风小罢了,只要有人在,就不会没有风。

  他饮了一口酒,问道:“我看你大氅暗袋里似乎有东西,是什么呢?”

  许稷不打算瞒他,于是起身将制书拿来递给他。

  王夫南看完瞬时挑了下眉:“罢盐利月进?”他觉得不可思议:“这制书当真是从宫里出来的吗?”

  “陛下手书,并亲自按印,要求各地盐铁使罢盐利月进,除煮盐本外其他收入一律划归盐铁司,入太府寺收左藏库。”

  “做了什么手脚?”

  “以陈盐铁司使的名义上了奏抄,请求罢内库进奉。陛下允了,制令地方,就是这样。”

  “你假冒盐铁司名义上奏?万一被揭出来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