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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山河崩朽之雨·二(2 / 2)


  没有器械,楼道平台的狭小空间是不足以通过人力的累积来破坏这种门的。

  看一眼电梯,电梯还在三楼,好像被按到一楼去了,停靠在自己这一层的可能性只有十二分之一……

  赌一把,现在顾本层的楼门!

  “光启,要……要紧吗?”

  “何津!你先进里屋把门反锁好!我不叫你千万别出来!”

  李光启撂下一句话,关上家门冲了出去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一颗鲜亮的血珠从手背的划痕处冒出。

  时间的维度仿佛被剥夺,世界进入某种了固态,连呼出去的浊气凝结在半空,气流转动的纹路清晰可见。

  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不见,只有一种炸响的虚无声——仿佛身处最深的海底,头顶的海水全部蒸发,然后周围巨量的海水又以山崩之势缓缓合拢过来……

  “哐——”

  “歪头!”

  千钧一发之际,一声甩门如同落雷般响起,将陷入了凝固的一切击碎。

  紧接着,一抹黯淡的亮光擦着李光启的鼻尖,如势不可挡的长矛戳向门外……

  它不偏不倚地从门缝穿出,正好扎在门外感染者的眉心处。长木杆是钝的,但在使用者的手中爆发出了足够强的冲击力。

  感染者受了这一记猛击,失去重心,向后仰倒,直接一个踩空摔下了楼道。

  作用于两人身上许久的强大压力骤然消失。待木棍抽回,李光启马上将防火门哐当关紧,将身体抵在门上。手快的小青年立即心领神会,捡起墙边的镀锌钢管,将它使劲插入把手间……

  “嗷嗷!”

  “咚!咚!咚!”

  关门的瞬间,脚步声递进到了门前,紧接着又是一连串沉重的撞击的敲打。戚卫光没有停手,又把剩下几根水管也塞了上去,直到门把手间的空间被填满为止。

  几个人大气也不敢出。楼道里的灯反反复复亮了一遭又一遭……

  门外是癫狂的嘶吼,门里是坟一样的死寂。

  李光启没有心思道谢,没有心思注意外界的动静——只是愣在原地,脑中反复推演着那些可怕的后果。另外两人依旧保持着戒备紧盯大门,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况。

  要告诉他们吗?

  李光启的喉结上下蠕动着,不住地发着抖,在心底作艰难的抉择。

  每一寸皮肤都在疯狂地暴汗,几秒的功夫就湿透了他浑身的衣襟。

  殷红的血珠在黑暗中闪烁着,如一颗妖艳的宝石,又像女妖的眼珠,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。

  门外的感染者依旧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,捶打着铁门,如同地狱的招魂鼓。

  那个感染者脸上的伤痕,以及伤痕附近变得溃烂的发黑的血肉,都在脑中挥之不去……

  真的会变得和它们一样?

  “嗷嗷嗷!”

  灯灭了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“嗷嗷!”

  灯又亮起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李光启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病毒的终审判决。

  伤口没有扩大,也没有腐烂,只是静静地保持着原本的样子——甚至连血都止住了。

  愈合了?

  还记得刚刚那个感染者的样子——感染了病毒的伤口应该都会连片发黑,愈合不了,然后病情会快速恶化,顺着血管入脑。

  而自己却没有继续出血,伤口也没有发生溃烂和恶化。

  门外的捶打声和嘶吼声也逐渐停息;再看一眼电梯,停在二楼后不再有运动的迹象……

  呼,没事了,没事了。

  李光启长长出一口气,整个人如热化了的橡皮,顺着墙哧溜一下滑坐在地上。

  可能是刚刚那一下正好没有病毒渗入,才让自己侥幸捡回来一条小命。如果刚才是它的牙咬到了自己,那可能就真的玩完了。

  “赵叔,多亏你出来一棍子把那东西捅出去,不然今天就交代在这了。”

  直到这个时候,李光启才回想起来刚刚九死一生的场面,不由得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,又冲救场的老人连连道谢。

  救场的人他认识,是住隔壁的赵国强,小时候习过一点武,后来当过兵,自卫反击战杀过敌,退役后在警局工作,近两年才因为关节的积伤退休。

  娄厉是他的开门大弟子,李光启叫他赵叔。

  早年写作无助时,他主动伸出援手让李光启寄居篱下,只让交着低得吓人的租金。后来有了转机,李光启便买下了赵国强隔壁搬空的房子住了下来。俩邻居向来亲如一家。

  赵国强微微一笑,脸上的皱纹也跟着一起弯曲:“要不是隔三差五带你出去锻炼,你交代得更快。”

  “嗨,还是您老奸巨……啊不,老谋深算!”

  又沉默了片刻。

  “那个小伙子,你也说句话吧。”

  李光启将头扭向了一旁沉默的小青年。显然,刚才的一系列动作也让他有些体力透支,他正蹲在墙角,微微地喘着气。

  “你们见过?”

  出身军营的赵国强语气稍显冷淡,他对这些不学好染发的小青年并不是很待见。

  “啊,是,今天在超市里避雨见过一面……孩子,你家在哪?等外面安全下来,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  李光启见他蹲着不起来,便俯下身子,尽量用和缓的语气问道。

  他并不讨厌这个孩子。相反,对方刚才没有被吓破胆子,者乘人之危,而是选择和他一起应对,这让他很欣赏。

  如果没有他,估计赵国强救场前自己就会先玩完。

  此刻,他的一头蔚蓝色头发经过暴雨的洗礼褪去了污垢,变得清晰明亮起来,一眼看上去很自然很舒服……

  那小青年如雷击般浑身一颤。

  随即,他将头埋入胳膊肘之间,隐去那双深灰色的眼珠。

  “……没家。”

  楼道里的灯黑了下来,没有了光源的亮,黑暗又似水一般聚拢,没过头顶。

  楼道里短暂安静了一小会儿,三个人沉在无声的暗海里,呼吸着没过身体的黑暗。

  “先起来吧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  末了,李光启的声音再一次响起,光芒随之而来,重新填满了楼道。

  小青年将头从胳膊肘中抽出,又是微微一怔,然后有些艰难地站起,靠在墙上。

  枯瘦的身躯让他看上去和稻草人似的,风一吹就能掀倒。可他握紧的拳头却明显很有力,眼神也有一种尖锐的感觉——他整个人都有匕首一般锋利的气场。

  “戚卫光。”

  他犹豫片刻,默默说道。

  李光启点点头,从兜间摸索出一支墨绿色的英雄钢笔——笔帽上的划痕已经有些年岁,这是一位日籍小说作家赠与他的礼物。从那时起,这支笔已经伴了他十年。

  “帮个忙,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,先替我保管两天。作为回报,在外面安全下来之前……先住我这里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