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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6节(2 / 2)


  当初,杨天陆被废——珍珠打穿下身——哪怕杨老爷找了无数大夫,这些年一直都没怎么好透,具体伤到什么程度,他们不好细打听,那不是揭人家伤疤吗?然而,这么多年过去了,杨天陆膝下空空,院里百花还散尽了,连青楼楚馆都不踏足,这情况,还不够了然吗?

  且,最要紧的是,他岁数不小了,脸上别说胡子,连根粗点的汗毛都不长,声音还莫名其妙的尖了一些……

  咳咳!!

  谁不明白啊!

  他被废的时候,杨家没找到凶手,现场只有姚总督路过,杨家那时并未怀疑他,就觉无甚恩怨,应是巧合。但如今——大冲真人是四州的‘文字招牌’,孟央位居高官,这其中内情……

  谁都不是傻子,哪还能不清楚啊!

  肯定是姚总督出手,替孟央教训了天陆啊。

  “孟姑娘离开那会儿,已经能狠心把天陆废了,怕是没有挽回的机会了。”杨良东叹息着。

  王三郎就抿了抿唇,“挽不挽回的,这得看孟姑娘的想法。她要是念旧情,咱们就把天陆送她,她要是想了结……咳咳,听说姚家军那边儿,在四州地颁布了新法,准女人提合离了……”

  “你这意思,是把天陆送上门让她踹了?”杨良东咧着嘴,直撮牙花子。

  “让她出口气,摆脱了天陆,重回自由身,想来她会情。在把孟余和井氏送过去,那终归是大冲真的亲儿子……”双管其下,总有一个会好用。

  王三郎低声说:“咱们不是求天大难事,不过缺人引荐罢了。”

  屋内人一时都静了。

  舍弃族里人,将其送上门让女人羞辱这种事,好说不好听。不过,王三郎既然已经主动开口,免得大伙儿麻烦,书房内的杨家人沉默着,表情变幻莫测,都在思索。

  谁都没提,如果孟央不忘旧事——还记得当初公婆、丈夫要杀她的仇——如今他们把杨天陆送上门,那就是羊入虎口,孟央发狠直接杀了他,都未必不可能。

  半晌,还是杨良东开口,“那就……试试吧。”

  反正没有损失。

  至于杨天陆的脸面,甚至是性命——那都不算事儿。

  杨家族长并族老商量定了,自然没人能反驳,着人通知杨天陆,他爹娘——杨老爷和杨夫人肯定是反对的,张牙舞爪,鬼哭狼嚎,杨夫人披头散发的砸闹,就差在族长家门口上吊了,依然改变不了族里的决定。

  他们这一支能体体面面在族里生活,一靠跟孟家联姻、二靠儿子被族长看重——还是孟央相助。如今,人家孟央‘奔’了,儿子还成了那样,他家在族里的地位早就一落千丈,不过靠往日余威硬撑,族长发话,族老认同,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。

  只能无助看着杨天陆‘被’信使,让几个人架起来,按着脑袋塞进车里,启程泽州。

  ——

  杨城门外,‘信使’队伍缓缓消失官道上,王三郎徐徐吐出口气,拍马回城。

  进自家大宅,简单洗漱,他换了身衣裳来到正院,转过回廊,轻轻拍了拍门。

  “进来。”屋里,有苍老女声传来。

  “是。”王三郎依言进门,圆滚滚的身子艰难挪过屏风,进了内寝,抬头见一老妇坐在床上,就开口道:“娘,人我派出去了。”

  第一百二十一章

  王三郎的宅子, 是从皇商王家继承来的,足足七进的面积, 那是雕梁画栋, 精致玲珑。

  主院, 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桃树,树冠罩了半个院子, 不过, 如果岁已至冬, 枝叶凋落, 显得很有分几萧瑟。

  花梨木雕刻精致桃纹的窗子支开,王桃华坐在窗边看着, 目光幽然。

  “娘,儿子回来了。”站在她软塌前, 王三郎恭身而立, 小眼睛里满满都是担忧,“您近来怎么样?身体可好些了?”

  王桃华——皇商王家独女, 杨氏族长杨良东嫡妻,两人结缡近四十年, 膝下育有三子,亦是杨族长唯三的儿子。

  杨良东颇洁身自好, 院里除嫡妻外,只有两个老通房,养下的还全是女儿,王桃花没有庶子在眼前膈应着, 日子按理应该好过。

  最起码,杨城里各府闺秀们,对王桃华这商户女高嫁仕族的典例,是相当羡慕的。

  毕竟,在是皇商,沾了个‘商’字儿,惹了铜臭,对姑娘家来说,自然就不算高雅了。

  夫妻相敬如宾,膝下三个大儿子,按理王桃华应是个雍容华贵,嚼金咽玉的贵妇人,然而,著目细瞧,眼前的王桃华,真应不上那些形容。

  明明五十多岁的年纪,满头秀发尽是雪白,一根黑丝都未有,细细的盘成个小髻在头顶,仿佛有些秃了。脸上遍布皱纹,一道道深刻如同鸿沟,尽是苦难和岁月的痕迹,一双眼儿,桃李正盛时应是杏核状,水灵灵的耀目,然而如今,眼皮搭拉的垂着,眼角全是褶子。

  鸡皮鹤发,老态龙钟。

  身上裹着一件淡灰色的大氅,她连身形都格外瘦小。

  看着完全就是风烛残年的模样。

  说她七十,怕是都有人相信。

  不过,腰背到是挺的笔直。

  “棉梁莫要担忧,为娘无事。”被儿子担忧的情绪感染,王桃华布满风霜的脸露出一丝温柔的笑,嘴角刻出深深的痕迹,她抬手轻唤,“我儿累了,坐下说吧。”

  “哎。”王三郎应声,坐到他娘身边,握着王桃华的手,“娘,你的手怎么这么凉?是又没按时用膳?还是前儿抓的药不合用?”他皱着眉头,低声劝着,“娘,我已经说服那人,派信差往姚总督那里去了,咱们眼看大仇得报,您得保重身体,才能看他的下场啊!”

  “他的下场……”王桃华喃喃,胸口盈起一股,说不出的滋味。

  近四十年的夫妻,外人看来,杨良东对她情深意厚,不顾她商户女的身份,用嫡之妻位相聘,婚后散尽百花,这么多年只有两个老通房在院里,她眼前,连个膈应人的庶子都没有,绝对人生赢家,然,实则……

  她是家中独女,父母爱如掌珠,出嫁时十里红嫁,一百八十八台嫁妆,五十万两的压箱银,嫁过来没几年全搭进杨家了。这就算了,总归夫妻一体,但是,三十年前,三郎刚刚出生的时候,她爹怎么会突然从矿山摔下来,不治身亡?

  明明那个时候,她娘已经快要生产,她家都要有继承人了!

  还有,她娘……盼了一辈子儿子,年近四十岁终于怀上,小心翼翼的保着护着,怎么就有人泄露了风声,让她娘知道了她爹的死讯,自此一尸两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