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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0节(2 / 2)


  “人比鬼可怕,人心比海难测。”姜决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,他用锋刃按着自己的掌心,黏稠的鲜血滴敞在精美的地衣上,“你看,自己的刀就不能割伤自己吗?更何况我阿父也不过是个蠢货。”

  姜决说着将沾满自己鲜血的匕首塞进了雷刹手里,似笑非笑地道:“孤送你一人情,但愿副帅早日揪出幕后黑手。”

  匕首上腻滑的鲜血,如同缠绕着几条毒蛇,它们粘在雷刹的掌心,令他厌恶不堪。

  姜决打了个哈欠,似入梦魇:“孤虽还住着东宫,然孤已不是什么太子殿下,自然也配不上太子的仪驾尊享,殿中荒凉,也没多的人手来送雷副帅,不送。”

  雷刹收好匕首,冲着姜决一揖首,拧身从敞开的门窗飞跃出殿,借着茫茫夜色翻上宫墙,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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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80章 石出(十)

  这几日阴阴雨雨, 难得天有艳阳, 不良司几个不当值的差役聚在一块吃酒吹胡侃,一个道已到岁尾, 新年祭祖过节,又要好一笔银钱;另一个苦着脸诉苦家中娘子是个母夜叉,只知要钱不知体贴;年岁最小的那个还未结亲, 听得又是神往又是感慨。

  几人谈兴正浓, 忽得门口一阵吵闹,一个守门的差役被人拎小鸡似得拎起来摔将过来,直摔得鼻青脸肿, 唇破齿摇,在地上连滚几下都起不了身,躺在那直叫唤。

  几个吃了一惊,疑惑谁能这般胆大。纷纷拿了兵刃在手, 正欲发难,就见单什单手抱着一个酒坛,睐着醉眼东倒西歪地进来, 一指地上的差役,骂道:“狗奴不识得祖宗是谁?也敢拦我?”

  被打得差役委屈地捂着嘴:“小人哪敢拦单卫, 不过多嘴问个好……”

  单什回忆一下,果真如此, 哈哈大笑过来一把拉起差役,蒲扇大手拍破被似得连拍几下他的肩膀,歉然道:“对不住, 好似……是我听差了,哈哈哈。”

  差役被他拍得几欲吐血,哪敢怪罪。

  单什摸出几个铜板塞进他怀里:“喏,拿去拿去,医铺抓副药吃吃。”又嫌弃地扫了眼差役,“你我都是武人,怎这般不堪一摔,不妙不妙。我们脑袋别在腰带上,刀尖下讨的生计,生死不过一瞬,没有过硬的手脚功夫,岂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。”

  在场的几个差役心里顿时打了一个突,互看几眼,心道:这……人酒臭冲天,定是吃醉了,要闹事,副帅又不在司中,哪个拦得住他?

  果然,单什放下偌大的酒坛,一挽袖子,褪下半边衣裳塞进腰间,露出浓密的胸毛,吩咐道:“你,去把司中差役粗夫都给我叫来叫来,老单要考较考较,你们与我过过招。”

  一个差役大惊失色,求饶道:“单卫奉先再世,我们三脚猫的狗爬功夫,哪能与单卫过招。”

  “我还能不知你们的斤两,老单我自会手下留情,让你们一手一脚。”单什一挥大手,瞪着眼,“还不快去,休要啰嗦好似妇人模样。”

  领头的差役无法,只得去传令,另一差人悄声问同伴:“叶卫他们也不在司中?”

  同伴叫苦道:“偏赶上这一遭,叶卫带着阿弃与阿戊出去办案,司中只有风仵作在,她虽切得尸,也是一个女子,如何拦得单卫。”

  一人面如死灰,道:“那也只会风仵作一声,有她在场,单卫多些分寸,失手将你我打个半死的。”

  说话的悚然一惊,眼瞅单什在吃酒,连忙脚底抹油似得跑去找风寄娘。

  风寄娘听后为难道:“便是我去,也只是袖手旁观,怕帮不上什么忙。”

  差役忙道:“不用风仵作如何,只求仵作看我们断胳膊断腿时,帮忙求个情喊个郎中。”

  话到这个份上,风寄娘也不好再推脱,起身随差役到了练武场。单什在不良司极具凶名,人人都知他剐了妻子奸夫,轻易哪敢与他作对,只这功夫,司中差役兵士都在齐齐来到练武场中,一个一个连大气也不敢喘。

  “司中就这你们这些三脚猫?”单什醉眼来来去去扫了几回,一脚踹断一个木桩,怒道,“莫非你们只给副帅脸面,不把我姓单的放在眼里。”

  领头的差役哭丧着脸:“单卫,司中夫役确实都来了,哪个也不敢把单卫的话当作耳边风。”

  “胡说,老子明明记得不止这个人数,你们竟敢糊弄我?当我好欺?”单什暴怒,浑不听领头的分辨,在那不依不饶。

  领头大为无奈,与一个醉鬼如何说得通。

  其中一个有些年纪的差役极有眼色,偷偷对领头地道:“他吃得这般醉,怎听得进去好赖,不如把司中的杂役粗夫一并叫来充个数,先应付应付。”

  领头寻思也只能如此,又匆忙跑遍整个司,连个扫地的都没放过,一并喊了来。这些个高矮老少,胖瘦孱弱并进差役之中,虽是参差不齐,打眼望去倒是乌泱泱一片,一干人等你看看我,我望望你,碍于凶神恶煞似得单什,想笑又不敢笑。

  单什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,咕咚咕咚地仰头又吃了一气酒,抱着酒坛,指着众人大喝:“站好站好,交头接耳成何体统,一个一个跟个娇养的小娘子似得,是杀得鸡还是宰得猪?通通给我纵横站好,老单倒要看看,你们哪一个拳生腿生的。”

  风寄娘在旁轻笑:“单卫这是醉了?不知吃了多少的酒?”

  单什拍拍肚子,哈哈一笑:“老单的肚肠铜浇铁铸,哪里会吃醉,风仵作来得巧,正好好见见司中儿郎们威风,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大好的儿郎。”

  风寄娘秀眉微蹙:“单卫吃多了酒,留些分寸方好。”

  单什大声道:“什么方寸?我最不懂什么是分寸,刀子问不问分寸?”

  他站起身,身形还晃了晃,在一众差役之中左右巡视,看哪个低首重垂眉的,揪了衣领抓到当前空地上,一摆架子,喝道:“你,来,让你一手一脚,再让你三招。”

  被单什拎上来的差役还是年轻后生,正是血气方刚之时,虽生得秀气,却也是个憨直的,见单什真个单脚站立,背了一只手在背后,还让三招,寻思着说不得正是露脸的好机会,大喊一声,冲了上去,他许是得过指点,出招颇有章法。单什单脚跳着避过,嘴上道:“这般绵软,有个卵用。”

  直把小后生气得满脸通红,抱起地上的酒坛掷向单什,单什慌忙单手捞过,骂道:“好小子,看爷爷捏死你。”

  等得三招一过,单什飞身跃起一个泰山压顶,将小后生砸倒在地,还拍拍他的脸,哈哈大笑:“不错不错,可惜不顶用不顶用。”

  小后生气恼地捶了捶地,垂头丧气地回去站好。他自认学过武艺,在单什前竟毫无还手之力,他败得狼狈,倒有几个年轻人反盼着单什能点到自己,好试试深浅。

  偏偏单什挑人完全随心,又抑或心怀羞辱,挑的都是目光躲闪不敢上前之人。他连拎几人过招,无一有还手之力,嘴中的言语越发露骨不堪入耳,直激底下面红耳赤,愤怒难当。

  风寄娘坐在廊下,时不时地劝道:“单卫点到为止。”

  一众差役心头藏着怒火,单什似也怒气冲顶,又连饮几口酒,大骂道:“还道要让你们露露威风,谁知都是软蛋,屁用没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