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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媚千娇第61节(2 / 2)


  “料子全都是进上的,一种是齐州的绿绸,一种是蜀国官贩的花平罗,一种是嘉县进上雪绫。至于说线,倒是只能看出结子用的是青州好丝,刺绣所用之线,看不大出来。”

  这些料子里,最好追踪来历的当然是花平罗,因为此时花平罗只有蜀中锦官城,也就是成都能产。其他的地方也有想要仿制这种精美纺织品的,但现在仿制的成果都很粗糙,离真正的花平罗差的太远。

  在燕国尚未征服蜀国,这还是两个国家的当下,在燕国想要得到花平罗,实在太难了!

  流入燕国的花平罗只能走燕蜀两国之间的官方通道,所以民间流通非常少!就算有,也是立刻就被贵族豪强给揽到手了,几乎不存在被普通人买到的可能。也就是说,这个春宫荷包所用的花平罗,不会是宫人从外头带来的。

  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,问这花平罗的具体信息,尚功局的宫女又说道:“此种花平罗是湖蓝色,是经绞的方胜纹样,这样的花平罗,近两三年来,只有去岁秋末有过,那批花平罗,既是湖蓝色,又是方胜纹样的,只二十匹。”

  其中尚有八匹在库中,其余十二匹中,有六匹已经被尚功局支取,用来给几位妃嫔缝制缝制应季的份例衣裳了。另外六匹,则是一次含在了给李婕妤的新年赐物种,另一次含在了给谢充媛的赏赐里,那次是谢充媛为太后抄了一些祈福佛经。

  尚功局的零碎布料在哪些人手中很容易就知道了,一个个问过,都没有问题。

  然后就是李婕妤和谢充媛了,这个时候大家都看向了黄兰香,因为她就曾经受过李婕妤的赏赐。

  黄兰香直到高晋驾崩之前,都是侍奉高晋的某位妃子的。高晋驾崩,这位妃子没有儿女。按照规矩,没有儿女的妃嫔(皇后除外),全都要出家的,不能继续留在宫中了。也因此,黄兰香一下就从一宫的大宫女,变得没处去了。

  好在她在宫中多年,也算是有些人脉,很快就搭上了李婕妤的线,时不时帮着李婕妤做些小事。

  这份赏赐就是那一时期得到的——花平罗不是赏赐,花平罗即使在产地蜀中,也是非常高级的纺织品了,在燕国更是珍贵。李婕妤身为品级不算低的妃嫔,得到这样好东西的机会都不多(主要是无宠),怎么可能拿这个赏宫女呢。

  不过,黄兰香得到赏赐的原因,按照记载是她替李婕妤做了一套衣服,这套衣服做的非常精美,十分得李婕妤的意。而这套衣服主要的用料,就是湖蓝色方胜纹的花平罗。

  宫里的每一份赏赐都是有记录的,赐给妃嫔的,库房会有记录,而妃嫔赐给宫人的,妃嫔身边也会有人记录。做这样多的记录并不是没事找事,而是皇宫太大了,人多,东西也多,这些事不做好记录,就会一团乱。

  得益于记录的详实,这下不就一下查出来事了吗。

  虽然说,宫内有这种花平罗的不止黄兰香一个,但她本身还是杨宜君的‘室友’。巧合到这个地步了,大家想不怀疑也难了。

  大家还没怎么说呢,被一些人偷偷看了的黄兰香就立刻否认道:“不是我,不是我!尚宫明鉴,司正明鉴,我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...这宫中有这般花平罗的,也不止我一个。正如杨宜君说的,是有人陷害她,那这也是有人陷害我啊!”

  李司正不说话,她来搜检杨宜君就是收了黄兰香的好处,她现在也不想黄兰香出事。因为黄兰香出事了,就很有可能狗急跳墙攀咬起她来。虽然她也不怕这个,能稳稳当当做这么多年司正,她肯定是有自己的手段的。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她也不想陷入某种麻烦中。

  钱尚宫却没有李司正的疑虑,想到了什么一样,对掌制手下做事的那个宫女道:“你来瞧瞧这荷包的针线,与黄兰香的针线是不是一般的。”

  说着,还叫人搜出黄兰香的针线活,给宫女做对照使用。

  每个人的针线都有自己的特点,当然,这种相似就和‘字迹’一样,有一定相似度之后,外行人是看不出分别的。

  而掌制手下的宫女就是真正的内行,看了一会儿就说道:“尚宫明鉴,这荷包绣工真个与黄兰香如出一辙。”

  这样的证据,在此时不讲究完整证据链的时代,已经很有说服力了!再加上之前那些,所有人都认定事情就是黄兰香做的。

  事已至此,黄兰香再也狡辩不得,慌慌张张便软了身子。一旁李司正叫宫女按住她,绷着脸道:“好个奸猾的宫娥,竟做出这般丑事来!还陷害他人...带回去、带回去!”

  人拖着走了,大家都兴奋地议论刚刚发生的事。

  主要还是这个时候‘新鲜事儿’太少,而刚刚发生的事是写在话本里都很精彩的了。发生在生活中,怎么能不议论?

  “杨姐姐,你真有急智...”蔡淑英就非常崇拜杨宜君,见杨宜君不止能面对李司正不慌不忙,还能在那种情况下想到破局之法,不止将自己摘了出来,还叫黄兰香这个坏人现出了原形...真是太厉害了。

  “方才也多谢你,若不是淑英你去寻了钱尚宫来主持公道,说不得还有许多麻烦。”杨宜君又不是真不懂人情世故,过去她‘脾气坏’是因为所处的环境她尽可以那般,既然如此,自然不必让自己难受,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。

  而如今,人在宫廷,可不能‘肆无忌惮’了。她眼下之事‘女官预备役’而已,对上以为司正,哪怕是她有理,硬顶上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呢!别看她对上李司正,那样言之凿凿,实际上那就是最后的手段!

  真要是那样做了,清白是证明了,宫里也不可能留她了。

  有钱尚宫来就好多了,钱尚宫品级比李司正还高,本身就是负责管着她们这些‘女官预备役’的,出面名正言顺。真要是有理,压制李司正更是容易呢。

  “哪里哪里...”蔡淑英一直佩服杨宜君的才学,也愿意帮杨宜君。

  这件事本来就到此为止了,最多是听说这事的人议论议论,当作是无聊而紧张的宫廷生活的调剂。但谁也没想到,这事儿竟然传到了太后赵娥的耳朵里——传到赵娥的耳朵里,其实也是一个意外。

  原来寿仙宫的两个小宫女,休息的时候在墙根下头串闲话,拿这个事当笑话说了一回。赵娥身边的一位大宫女听说了,回头就将其当成是一个逗赵娥开心的段子、新闻,给说了。

  赵娥的性情不死板,是很愿意听一些有意思的事的。只不过宫里有意思的事实在不多,而宫外的事,赵娥身边的人不见得比赵娥更消息灵通,也说不上...眼下抓住了这么个新闻,可不得说说么。

  赵娥听了之后果然觉得很有趣:“那栽赃嫁祸他人的宫女,着实不济事!做这般事,竟留了许多破绽......”

  赵娥真的不是坏人,不是玩弄手段的那种人,她能得高齐得喜爱,得高晋的宠,和她本人的‘无害’性格很有关系。但是,这不代表赵娥就是傻白甜了,她要真是傻白甜,以她独宠的那个劲头,是根本不能在宫廷立足的。

  她信奉的就是,人不犯我我不犯人...而要做到‘人不犯我’,不是靠的善良,而是她的仔细,她将‘防守’工作做的很好。

  旁边的女官笑说:“大娘娘何样人,那宫娥又是何样人,自不能如大娘娘这般明见万里...这些宫娥,在宫中十数年了,要说也长进了,办事待人也有眉眼高低,可到底底子太差。”

  “个中也有出挑的,就好比寒门能出贵子,可这到底不多啊。这宫娥二十五岁了,都没有出头,想来也不是出挑的。”

  杨宜君也觉得这个事情漏洞很多,都没能让她有‘危险’的感觉。但她也清楚,这就是此时大多数人的手段了...大多数人平常也没机会学习阴谋算计,学会各种陷害人的手段,学习谋杀技巧......

  后世的人还能看探案剧,看宫斗剧,看职场剧等等,锻炼一下——有人觉得那虚假的厉害,但总比没有好啊!

  杨宜君所见过的人,偶尔能见到用诡计的,但诡计也都很简单。

  当然,也有智算无双,放在后世也是顶尖的,但那真的是凤毛麟角。就杨宜君本人,她还没和那样的人交过手。

  “那个杨家小娘子也有几分聪慧。”虽然是看不起黄兰香的计谋,但赵娥还是觉得杨宜君聪明。一个十几岁的小娘子,初入宫廷,周围都是陌生人,她被一个司正搜检出春宫香囊,那样的威逼,能保持真定已经算是有胆有识了。

  还能以最快地速度点出自己是清白的,并想到办法抓真正的黑手,怎么能说不聪明呢。

  “这就是当初写《青玉案》的杨家小娘子罢?”赵娥多问了一句。

  这对于赵娥来说就是随口一问的事,但下面的人却不能随意对待!太后第二次称赞了杨宜君,称她是‘有几分聪慧’,而且到现在也没忘了她那阕《青玉案》!这说明了什么?说明了大家要重视起来啊!

  “禀太后,正是如此。”

  赵娥点了点头,又随口问道:“女官遴选的一个月快过去了罢?”